第159页(2/2)

但前鲍太太的自问自答却完全乎于他的意料：他在这里是个被吊销资格的律师，我也是后来才知，这就是为什么他当年会跑到上海去。唐竞怔了怔，但转念却又不那么意外了。

你知他为什么不回来吗?前任鲍太太语气有些尖酸，显然想起那个人来还是意难平。

写信人，是鲍德温。

里面只有一张短笺，照日本人的规定写着二十五个字，一个不多，一个不少。没有久别之后的寒暄叙旧，鲍律师用两人之间曾经简写公文的吻叙述，说自己与前妻断了联系，只能请唐竟代为寻找，最后所知的地址如云云。

一拖便拖到了珍珠港之后，日军占领租界，孤岛沦陷。

记得什么?唐竞问。

那座滩涂上的城，去那里冒险的异乡客总有各各样的不得已。

唐竞这才知鲍律师已经离婚，他找到那个地方，再一一打听过去，最后才问到前任的鲍太太已经搬去了田纳西州的孟菲斯。她已经改嫁，新丈夫开着一间工厂，生活得很好。鲍律师的那个孩上了中学，已是一个少年的样。唐竞看到他几乎不认得，他却还记得唐竞。

等他上了回程的火车，鲍太太已经离开车站，鲍律师的儿却又转回来。

唐竞自以为会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，鲍律师那些年也确是风得很，他已经在犹豫是否要告诉她，多年以前某个台风天的午后，醉酒的鲍德温对他倾诉，自己如何不舍得她离开。

那里是南方，又是小地方，路上看不到第二张华裔面孔，他们这样三个人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谈话的地方，只能在火车站的月台尽聊上几句。

时隔许久，才收到一封上海来的信，红十字会的信封，寄自龙华集中营。

都当我忘记了，其实我是记得的。少年上车找到他，没没尾地说。

上海阿妈，少年回答，还有，江海关大楼的钟声。唐竞笑了，又问：你喜那里吗?说不上喜，也说不上不喜，少年弯起一边嘴角，那表像极了鲍德温，也是因为在上海的那几年，我才实实在在地知世界地图不是骗人的，世界真有这么大，有各各样的人，五颜六，讲着各各样的话。不像这个地方，太小了。火车开了，少年在站台上挥手。唐竞看着他，忽然又想起从前，太平洋彼岸那座城市，几次战争之间难得的黄金年代，以及锦枫里治的赌场里，初见时的鲍德温。

太平洋战争开始，上海变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黑。报纸、电台、新闻纪录片，唐竞与周兮尽力搜罗着一切可得的消息，每日两次邮差经过的时间，总要往窗外翘首以望。

本章已阅读完毕(请击一章继续阅读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