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子柜前三(2/2)

邱嘉禾在岫堂养病之时，一直与白云儿同吃同住同玩，甚好。两年后，沉堂主判断他哮已好七八分，之后毋需日日服药，但每月需来复诊一次，再一年后，则减至半年复诊一次，又一年后才彻底断。离开医馆后，邱嘉禾仍与白云儿互通书信。每年镇上元宵集市，是为数不多沉芳村会牵着白云儿同游的时节，而白云儿也总会顺去兰圃客栈探访邱嘉禾。

路途之中，白云儿就连寄于信笺，也追不上他。

一年后，白云儿未能等到沉芳村归来，有些心灰意冷地将岫堂暂时关张，独自到镇上去寻邱嘉禾。并非他一人应付不来，沉芳村在离开之前，早已刻意让白云儿独自锻炼，确保他一人能应付附近百姓的日常求医，不然他也不会放心将岫堂给徒弟。只是白云儿极其想念师父在旁的光景，当他将药材包递给客人后，或是听见病人来复诊时说一句“好多了”，他都能一扭便碰上堂中沉芳村的目光。有外人在时，沉芳村从来不笑，只是淡淡地看着他，但白云儿总能觉察师父眸中的绪，他或许会很满意地带着赞赏和夸奖，也或许只是有几分促，提示他快喊一位堂。

岫堂的小掌柜来得及时，邱老板和邱夫人向来激沉堂主，对待他的徒弟自然也如同半个儿一般。白云儿一到镇上，邱夫人便拉着他四去逛，今天说要给他新衣，明天又说带他去邻村赏，过两日又说把早年教邱嘉禾的私塾先生请过来，让白云儿也跟他念书。白云儿自然是统统拒绝，毕竟师父从小对他行止教导也极严，无功绝不可受禄，他人的荣华富贵也与己无关，行医之人，断不可妄动心神，人命关天之事要心无旁骛，外之就更不能惦记了。但不怎么说，白云儿还是分担了不少邱夫人的注意，令邱嘉禾终于松了气。

而对于白云儿自己而言，在镇上住一年，那可是大开界。即便两村之间地缘相近，镇上是新鲜事，那可是坡北比不上的。姑娘们穿红绿，隔着石板大街与邱嘉禾眉来去；与邱嘉禾常来往的几个纨绔公们则更了不得，随时从衣兜里掏新奇玩意儿来，大蟋蟀，小廖哥，琉璃珠，图册，看得白云儿脸红得成了“粉云儿”，惹那一圈小少爷们嬉笑不止。

这一回，白云儿说好了会在客栈小住，直到有沉芳村归家的消息再说。这一住，便是一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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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师父不在，岫堂中，穿堂风刮得呼呼作响，他便是站在百柜前，也能瞥见门外的桃叶落一地，好不凄凉。

“你少说这些，不就是生儿育女之事，我怎会不懂？我和师父一块，既给女接生过，也给男接生过呢！”白云儿甩开他的胳膊，故作严肃地扭过去，光却忍不住多瞄了几那图册。

邱嘉禾比白云儿稍大，已是被爹娘一脚踢到客栈里帮忙活的年纪了，劝白云儿过来陪他，其实也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伴，免得日日只在酒柜前托腮发呆，都要变形了。并非客栈生意不好，而是那几个跑堂的个个都是，不得把现在的小少爷，未来的老板，在上地供起来，哪还会让他真的手活？除了生意上的事之外，邱嘉禾还被娘亲大人日夜着相亲，邱夫人将整个自镇大人家的黄闺女全列了一遍，大有逐家逐家去谈一遍的意思。

正巧八月到来，邱嘉禾知白云儿已独自过了一个新年，不忍他再独自过一个中秋，派了好几个小厮来帮他收拾岫堂，才算是把老友给请了过来。

“怎么，你师父就从来没给你讲过这些？莫不是打算把你养在岫堂一辈，永远也不准你讨媳妇儿了吧？”邱嘉禾勾着白云儿的肩，笑得上气不接气，“虽说沉堂主自己看起来就一副仙人模样，当真不人间烟火，莫非要把你也拐上天去当神仙？”